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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汉超:徒步岐澳古道,捋直岁月的褶皱

信息来源:民进中山市委会 时间:2018-12-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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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自打上初中学了彭荆风《驿路梨花》这篇课文,才接触到“驿”这个词。后来见过国家邮政局发行的“古代驿站”特种邮票两枚,方寸之上绽放江苏高邮市盂城驿和河北怀来县鸡鸣驿的久远容颜。一南一北,前者枕着京杭大运河而眠,后者托起迤逦绵延的万里长城后摆,汇聚延伸着中国古代的物流、人流、商流、信息流。它们加深了我对这占据中国两千多年交通版图主流方式的印象。

  前年暑假,离开昆明前往大理,旅游大巴在祥云县云南驿服务区短暂停留过。当时我还对服务区的名称好奇了一阵,实在无法从它现代气息的身上,找到与古驿站有丁点儿历史延续的痕迹。寻幽访古的灵光甫一闪现,便倏忽熄灭。后来才知道,附近的云南驿,有着2100多年的历史,是中国唯一集马帮、公路、铁路与航空等不同时代运输方式于一身的古镇,是人类交通发展史的活化石。与云南驿擦肩而过,那种惋惜和失落自不待言。

  近几年,从中山本地媒体上时常见到“岐澳古道”这个热词。这条“古道”就是历史上北连香山县城石岐、南通澳门的一条“古驿道”。它显得那么悠远,又是那么触手可及,越发撩拨我寻幽访古的好奇心,很想早一点去看看它的“庐山真面目”。

  今年三月底,一群驴友组织一次徒步岐澳古道活动,我立马报了名,想去见识一下这条湮没在历史风尘中的古道。愚人节这天早上,我们在元一沉香文化馆汇合。大家围坐在红木长桌旁,任一支袅袅的沉香线香沁入心脾,饮一杯酡红的沉香茶缓入喉胃,沉香的香气在身体内外交融氤氲,让人顿生“炉香袅孤碧,云缕霏数千。悠然凌空去,缥缈随风还”之感。

  上午八点半,我们来到岐澳古道的起点南桥。猎鹰教练教了一套热身操后,大家便“按照自己节奏”,钻进五桂山的怀抱。上山的一段路没有石阶,土坡面倾斜度较大,有团友感到很吃力,作为“尾驴”的猎鹰教练,很耐心地等候在一旁。他还不时用对讲机与“头驴”罗小玉老师互报位置。

  听“头驴”丈夫欧阳校长说,她在2010年就加入户外活动行列。前年暑假,还从成都骑单车沿318国道到了拉萨。这让我对这位认识才两年多的女同行心生几分钦佩。这位资深老驴,身着“磨房”户外活动队队服,“无痕山野”意识很强,主动捡拾起沿途垃圾。我也深受感染,加入其列。她提醒说,徒手只捡塑料垃圾,不要捡纸巾,上面多半有汗液,且纸巾能降解。

  一位土著驴友,了解这条始建于清初的驿道历史掌故。一段断壁残垣,都能说出它的前世今生。还说到清嘉庆年间广东新会出了个大海盗张保仔。15岁那年,张随父出海捕鱼,被海盗红旗帮郑一掳去,便上了贼船。郑一赏识他手脚灵活,嘴巴乖巧,于是收为义子,升为头目。嘉庆十二年(1807年),郑一在一场台风中落海溺死。张保仔成为头领后,投靠他的人不断增多,势力越来越大,全盛时期有部属7万多人,大小船1000多艘。经常活动于清廷势力偏远的南洋海域,所到之处经常杀掠沿海村落,抢劫来往商船货物,勒索通行费。张百龄出任两广总督后,放弃原来的武力镇压方法,而采用断绝粮食,杜绝接济,禁船出海,令其自毙的办法。嘉庆十五年(1810年)四月,张保仔率领部众16000多人接受清廷招安,同时更名为张宝。张百龄来到香山县五桂山附近的芙蓉沙,接受张保仔投诚,并授予“守备”之职。张保仔当了清朝水师官员后,积极剿灭海盗,屡立战功,得到朝廷赏识,多次升迁。嘉庆二十四年,擢升为福建闽安副将,委任到澎湖驻守。道光二年(1822年),张保仔病死于任上。大家饶有兴趣地听着他“讲古”,仿佛穿越到两百年前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,“中国近代版的加勒比海盗”张保仔,既遥远又切近,给我们这次徒步之旅平添一份历史的沧桑感。

  最让人惊叹的是,他会指着山中特色树木如数家珍起来。一会儿指着一片面红背绿树叶说,这叫尤加利树叶,有提神醒脑作用。随后扯下一片,稍加搓揉,举到我鼻尖,果然有股异香扑鼻而来。一会儿指着每片有三个豁口的叶子,说这叫三丫苦,揉出汁做出的茶粿很有名。三月三,当地人流行吃三杈粿。我这才想起,之前喝早茶时曾吃过感觉有些微苦的三杈粿,“酵母”就源于此叶。一会儿指着一些长叶,说这叫鸭脚木,山民们傍晚折上它的一些树枝,放入溪涧中。凌晨四五点时,上面就会附着美味的山坑螺。山坑螺爱吃它的汁液。这让我想起曾在《舌尖上的中山》电视纪录片中,见过此情景,原来这种树叶就是夜晚才出没山坑螺的钓饵。

  经过一片野草覆径处,我蓦然发现一株青色树苗上,盘着一条S形“绿带”,莫非这就是我在电视和百度照片里见过的竹叶青。背部深绿,如同远处一弯翡翠般的水库碧波一般,微露的腹部露出一绺鹅黄颜色,两只橘红色眼球有些凸出。尽管我知道它是有毒蛇,但看到它没对我怒目而视,便小心翼翼地将手机镜头对准它,拍了几张照片。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与这么漂亮的“绿色妖姬”打照面,我不想错失留下纪念的机会。这么美的蛇居然有剧毒,真的不忍心相信是事实。我宁愿相信它的前世,就在西湖断桥边见证过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。

  在独松顶附近的水泥路上,遇到一只步履匆匆、两侧长满细脚的爬虫。同伴说是蜈蚣,我说是百脚虫吧。蹲下来细看,真的是蜈蚣,它的尾部有两个分岔,而百脚虫则没有。同伴拿着矿泉水瓶和小树枝分别堵住它的去路,它立马来个九十度调头,加快脚步寻找突破口。

  山风阵阵,蝉鸣声声。走在不太规整的麻石山道上,聆听岁月深处的驿道回音。沿着不太久远的古道,仿佛看到林则徐、郑观应、孙逸仙的背影在山林中渐行渐远;遇到狭窄处,我还得侧身避让往返于石岐澳门两地的行商坐贾贩夫走卒。

  岁月静好,时光不老。在庸常忙碌的生活中放慢脚步,跟一群同道中人,走进山野,寻访湮没在历史风尘中的先人遗迹,试图去解码还原“我是谁?我来自何方?我去向何处?”等最朴实最深奥的哲学命题,捋直岁月的褶皱,让自己的人生轨迹犹如登山APP徒步轨迹图那样清晰起来。

  (作者系中山民进会员,广东省作协会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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